墨憨子曰:人之情性不同,好尚亦异。至于蜻蜓与游,疮痂为饭,则几于非人矣。吾独取夫呆子者,一团天趣,可矜可喜。世人皆笑其呆,而孰知其自谓不呆者,大呆人也。悲夫,集殊禀部。
笑府
有父子俱性刚,不肯让人者。一日,父留客饮,遣子入城市肉。子取肉回,将出城门,值一人对面而来,各不相让,遂挺立良久。父寻至,见之,谓子曰:汝姑持肉回,陪客饭,待我与他对立在此。
一人性甚急,常谓妻曰:世上若更有性急过我者,我必懆死。一日,入面店,曰:快取面来。面主人持面至,倾之桌上曰:你胡乱吃罢,我要紧净碗。其人怒归,对妻述之,曰:我必死矣。妻闻之,便往嫁人。既嫁,踰一宿,后夫欲出之。妇曰:我何罪?后夫曰:我怪你不养儿子。
又
有性急者,仆有过,跪而责之。连呼板子不至,懆甚。仆谓主曰:且打个巴掌,应一应急。
一人性易怒,偶见六月带毡帽者,恶其不时,便欲殴之,众劝归。因发病,久之,始愈。值腊月迎春,其弟偕往看,冀为纾闷。遥见一带骔帽者,急趋谓之曰:家兄病初好,乞足下少避。
一人性缓,冬日共人围炉。见人裳尾为火所烧,乃曰:有一事,见之已久,欲言,恐君性急;不然,又恐伤君。然则言是耶?不言是耶?人问何事?曰:火烧君裳。其人遽收衣而怒曰:何不早言?曰:我道君性急,果然。
有性极懒者,卧而懒起。家人唤之吃饭,复懒应。良久,度其必饿,乃哀恳之。徐曰:懒吃得。家人曰:不吃便死,这如何使得?曰:我亦懒活矣。
旧话云:夫妇俱懒,约早上须静卧,先开口者,罚烧面汤。至午不起,邻家讶其寂然,排闼入视。妻不觉曰:户启矣。夫曰:是你去烧面汤。
有性畏者,生平未敢从舟。一日,有出,必欲渡河,乃使同伴以绳系于船,嘱曰:须极固。既达岸,方欲解缚,问转来还渡河否?答曰:如何不渡?曰:若然,宁多费钱,顾夫连船抬去罢。不然,恐第二番缚来不能如此固耳。
曾见有舟行虑桥坠者,每遇桥,必暂起岸。一日偶忘之,忽举头,已在桥下矣,乃急取扇遮头而过。
一人极好静,而所居介于铜铁匠之间,朝夕咶耳,甚苦之。常曰:此两家若有迁居之日,我愿作东款谢。一日,二匠忽并至曰:我等且迁矣,足下素许作东,特来叩领。问其期,曰:只在明日。其人大喜,遂盛款之。酒后问曰:汝二家迁于何处?二匠曰:我迁在他屋里,他迁在我屋里。
何不自迁,弄得他好。
一人携刀往竹园取竹,偶内急,乃置刀于地,就园中出恭。忽抬头曰:家中正要竹用,此处好竹,惜未带刀耳。已解毕,见刀,喜曰:天随人愿,适有刀在此。方择竹下刀,见所遗粪,愠曰:何人沿地出痢?几污我足。
旧话:挟弓矢骑马出者略同。后益云:须臾抵家,徘徊门外,曰:此何入居?妻适见,知其又忘也,骂之。其人怅然曰:娘子颇有些面善,如何开口便骂?
又一人,问翁何姓,曰:姓张。少焉再问,翁复告之。至第三问,翁愠曰:已说姓张,如何屡问。其人便云:这位李老官人,直得就恼?
有一官极善忘。有商人得罪于某门子,官正坐堂,门子即差一人拘商人到。差人禀称拿某人到,门子即抽签唤皂责商人三十板讫,大声喝令去。此官直目而视,不知所以。既退堂,召门子问曰:适商人谁唤他来?曰:老爷着唤他。又问因何打他?曰:老爷看签筒,小的就知要打他。官俯仰寻思,心中恍惚,睨视门子曰:这件事多一半是你做的。
除夜,有酒一瓶,腐一盂,供石敢当。主人揖毕,见狗在旁,命童子速收之。童方携酒入内,复出收腐,已为狗所啖矣。主人叱曰:痴奴才,先收腐便好,狗是不吃酒的。